(1)
第二天早晨，柔和而略暖的阳光射入房间内的时候，我也同时醒了过来。
我坐起身来，利索地将昨天放在枕头旁边的东西全部归位，然后环视四周一圈。
西瑞瓦正在靠着墙壁倒立中，脚还不时朝天踢蹬着，似乎十分悠闲的样子。
如果换我来，十秒就是极限了，这家伙脑子里不会只有肌肉和运动神经吧？
我接着看向我的妹妹。
她静静地站在桌子前，突然，她将手里握着的数把匕首全部撒向空中。
接着她奋力踩着桌子，腾空而起。
在空中下落时，她将与她一起下落的匕首一一接回手中，回到地面以后，还鄙夷而自傲地看了我一眼。
其实这一招早在她十岁那时候就开始练习了，没想到现在可以一口气接二十把了。
不过话说回来，我是起得最迟的吗。
我稍稍意外地看了她一眼，然后开门走下楼去。
既然要去雪漫城，那就要先打问打问雪漫城当地的情况。
然而这里是裂谷城的领地，唯一的信息来源处——
只有到处奔走的马车夫们比较可靠了。
我如此想着，环顾着旅店的大厅。
餐桌一排排整齐地摆放着，桌台前强壮的旅店老板正擦着木盘，木碗，铁质木底的水杯。
旅店里的另外一个人正在旅店唯一的一口大锅前，烧着柴，煮着散发着香味的牛奶。
是我们雇佣的马车夫。
撇到我的身影，正值中年的他开口了:“怎么样？睡了差不多一天休息好了吗？”
“被迷倒带出来的感受，能有怎么样。”我耸了耸肩，坐在了大锅一旁的椅子上。
他没有回答，仔细盯着大锅，看着牛奶的表面。
待到牛奶开始泛起一丝丝波纹，他一下子把大锅从柴火上提起，放在了石制的桌板上。接着他取下一旁的两个碗，各盛了满满的一碗，递了其中一碗给我。
“喝吗？自己家做的，免费的。”
我点了点头，看着他坐在了我的对面，我开始了我的询问。
“嗯，雪漫城的现状吗……”马车夫喝了一口牛奶，自言自语着回想。
“嗯，正是它历史上最混乱的一个时期了吧。”
得到的这个总结可不是一个好的预兆啊。
“怎么混乱了？”我追问道。
他似乎十分吃惊。
“当然是风暴斗篷和帝国军团的战争了啊，你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？即使是远离战争的裂谷城，消息也不至于这么落后啊！”
不，远离战争？裂谷城的和平之下，可是比战争还可怕的勾心斗角啊。
我默念着。
但是帝国军团和风暴斗篷的事情，我怎么可能不知道。
“图留斯将军和乌弗瑞克领主的斗争，我是知道的，但是这和雪漫城有什么关系吗？”我回问。
“现在天际已经被帝国和风暴斗篷划分为两个势力了，但是只有雪漫城的领主还没有给出答复。”他眼睛里似乎在感叹我的无知。
我只不过是不对这方面的消息感兴趣而已，你那眼神是怎么回事？小心我偷你的钱哦！
他继续说:“因为雪漫城位居平原，视野辽阔，而且易守难攻，最主要的是，它是大陆的最中心，谁占领了这里，谁就会在之后的战争中取得大的优势，而最近，风暴斗篷和帝国军团在雪漫城附近大肆进行摩擦，死伤事件随时会出现。”
“那——倒是个大问题啊。”
“你们这些冒险者，唉，不是我说，你们不该在这个时候来这座城市。”他摇着头朝我苦口婆心地说教着，“你们如果轻易穿上其中一方的衣服，如果不幸被人发现了，丢掉小命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啊。”
“我是不会做那样的事的。”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。
我说的是大实话，当然，建立在衣服质量不好的情况下。
“还有，那里的气温可是异常的低，你们在到那里之前最好先准备几件衣服。”
“冰原狼，冰熊，甚至是吸血鬼，狼人的传闻，在那里也屡见不鲜……唉，这个世道可真是乱了套了。”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。
“别说顾客少了，就连半路死在路边巨魔的口里都不是没有可能。”
“嘛，与其抱怨，不如行动。”
“倒是，好死不如赖活着。”
正在我和马车夫攀谈时，原本在睡梦中的人们也都陆陆续续醒来，走下楼来。
旅馆开始从寂静中复苏。
和我以及我的妹妹和西瑞瓦同行的吟游诗人也和我们打了声招呼，做着琴弦的调和准备，马车夫也给他倒了杯牛奶。
过了会儿，我的妹妹和西瑞瓦也走了下来，我招呼着她们过来坐下。
“已经快能走了，我出去喂喂我的马，你们先看会儿演出吧。”他站了起来，和我说完后走出门去。
我愉快地靠在椅子背上，看着同行的吟游诗人在大厅中央唱着，弹着，跳着舞，和旅店其他人大声交谈着，以及我妹妹和西瑞瓦好像一般旅行者的行为，微笑着。
对于这样和平的生活，我并不讨厌。
然后，过了热闹的时间后，我们继续踏上前往雪漫城的道路。
(2)
平淡无奇的旅行直至夜晚。
夜晚时分，在道路上排列着的马车停了下来，进行当天晚上的休息。
篝火是傍晚不可缺少的庇护，因为狼群是不会轻易接近火焰通明的地方的。
对于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麻烦的这件事，我感觉十分不对劲。
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！
没有狼挡道，没有剑齿虎出现，就连野生的鹿和狐狸也不见了。
怎么回事？
我寻思着。
一定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，但是也仅仅止于此。
“嘿！嘿！不出来玩玩吗？火堆旁人超多的！超热闹！”
在我一个人待在车棚里的时候，一个鬼灵精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。
然后手臂还缠在了我的脖子上。
“别打扰我想问题，西瑞瓦。”我没有回头都知道谁会这么做了。
但是这家伙的隐身技巧也太高了吧，黑夜简直看不见她的存在。
“嘁~真无聊。”她把手臂收了回去，“那我出去玩了。”
“一路走好。”我说着。
“那么，等我说完之后你再走吧，佣兵。”一个年老而冷淡的声音从车棚外传了进来。
我斜眼看去，口中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。
麻烦来了。
于是，我的妹妹带着三个人上了马车。
而我一看，就知道她只不过是想把这个烂摊子交给我收拾。
黑水岔口，是一处重要的位置，由于“天际之河”贯穿了天际省东部的南北，而且只有三座桥建立在这条河之上，所以如果要从天际的东部到西部，通常要走过这三座桥之中的一个。
可谓是战略要地，交通枢纽。
同时，更是强盗们藏身的好去处。
黑水岔口一旁有着大面积的树林，不是熟悉其中地形的人甚至走不出来。
所以说，商人的商队走过这里迟早要撒一把钱。
要么给自己手下的雇佣兵，要么就是半路打劫的强盗。
说个冷笑话，前者大概只是一小笔钱，而且可以讨价还价，后者不仅不能讨价还价，更可能人财两空。
于是，我现在决定我是否为前者。
瞧了眼这个身着华贵，面色阴沉的老家伙，我心中不时地咒骂着这个人。
md，不就是有点破钱吗？有什么好稀罕的！
“我代表‘金蜜’商会对你们进行雇佣，直到雪漫城。”他直接进入主题，“三十金币，够了吧？雇佣兵。”
他说着，一边让一旁的侍卫提出一个白麻布袋子，里边发出了金属相互碰撞的清脆响声。
听这声音，确实不像在作假。
三十金币，足够我和我的妹妹还有西瑞瓦三个人一个月的生活支出了，虽然其中包含我们不怎么花钱的因素。
而且再怎么说，我们身上现在只有100金币。
可谓除去武器和防具，身上只有100金币了。
但是我并不打算接这个烫手山芋。
要问为什么，因为我们是盗贼，先不说黑吃黑的嫌疑，就光因为我们盗贼除非迫不得已不会杀人的这一宗旨，我就不会答应的。
“哇！三十金币啊。”一道黑影从“金蜜”侍卫的身旁闪过，于是侍卫手上的白色麻袋立即消失了。
“唔~足够我们吃半个月好吃的了呢！任务我们接下来了！”西瑞瓦看着钱袋里的金币，样子兴高采烈的。
以至于她无视了我和我妹妹那想要杀死她的眼神。
而那个老家伙眼睛里似乎闪现出了些许恼怒，他瞪了眼乐呵呵地数着钱的西瑞瓦，冷哼了一声:“那么，你们就准备好好做你们这群佣兵的事吧！出了问题我会把你们的丑事宣扬在整个雪漫城的！”
他于是带着他的两个侍卫走下马车，渐渐远去了。
“唔哦，好多钱~”西瑞瓦欢乐地蹦跳着，晃着手中的钱袋，“我要买好吃的！住好住的！还有——咦，钱呢？”
我的妹妹已经把西瑞瓦手里的钱袋拿走了，然后她狠狠地将西瑞瓦按在地上。
“西瑞瓦，貌似我们有许多事情需要好好谈谈啊。”我取出身上所有的钉子，针，锥子，绳子，朝着她阴暗地笑了一下。
“那么，接下来怎么办？”我的妹妹和我将西瑞瓦如同一条变形虫拴在地上之后，我和她进行了下一步的交流。
“这笔钱，应该是还不回去了。”我率先开口，“以诺克唐娜之名发誓，那个老头绝不允许我们拒绝，因为他们这回带着的战力似乎并不是那么太有保障，所以他才会找到我们头上来。”
“那么，我们必须和黑水岔口的强盗一战了吗？”蕾迪雅皱了皱眉头，“如果不装备防具的话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炮灰，如果装备防具，貌似咱们三个人的身份会立即暴露的。”
没错，我们的防具特点太显眼，如果暴露了，我们的生命几乎岌岌可危。
比起强盗，黑暗兄弟会和盗贼行会的人员更会让人恐慌和忌讳。
如果说强盗是硬碰硬的明枪，那我们就是不易察觉但是致命的暗箭。
如果让马车上的人们知道了的话，我们大概会被直接剁成肉泥。
“这个家伙！如果不是她的话，我们不用这么耗费精力！”我恶狠狠地瞪了地上蠕动的人形变形虫一眼。
本来可以避过的一次麻烦，一下子就连上了。
不过，我还有另一个办法。
牺牲他人，拯救自我。
“我们其实不需要得罪那群强盗的。”我看着远方的山脉，漆黑得如同野兽的皮毛。
就如同我现在的想法。
“我们可以和强盗们联手啊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——”我的妹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。
她已经想到了吗，不愧是我的妹妹。
“没错，既然不想趟这滩浑水，那就可以让这个‘金蜜’商会在此毁灭就行了啊。”我说着，跳下了马车。
“唔~唔~呸！你这卑鄙的家伙，收了别人的钱却还把别人推到火坑里吗！”人形变形虫挣扎着吐掉了口里的麻布，朝着我大声叫嚣着，“你还自称诺德人吗！”
“闭嘴，傻X！”我阴暗地回头反骂了她一句，“裂谷城的人早从骨子里变得比帝国人还要腐烂了！你这毛还没长齐的低智商生物！”
“要不是你，我也不必让这些看上去有些用处的肉盾白白浪费！”
“需要我去吗？”我的妹妹询问我。
“不需要，人多不好走路，而且不免这个家伙挣脱开来然后出去告密。”我看着这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名为同伴其实是累赘的东西一眼。
“明白了，那我们原地待命。”
我点了点头，朝着距离这里，迷雾哨塔，五十里之远的黑水岔口走去。
不出意外，我大概到了早晨才回来。
路过马车，马车夫正在一旁喂马。
篝火下，他胡子拉碴的脸没有任何表情。
“不去那边热闹的地方看看吗？”他将一束束草料放在马的旁边，朝我打招呼。
“不了，我不怎么喜欢太热闹的地方。”我摇了摇头，接着朝着黑暗的远方走去。
“走夜路注意安全，别去了就回不来了。”他说了一句，然后朝着人影绰绰的大篝火堆走去。
“当然。”
只不过“金蜜”商会的人就说不定了。
而且，我已经成为黑暗的一部分了。
(3)
正如同我预料的那样，原本在黑夜里出没的野兽，现在都如同魔法一般消失在路上了，我几乎是小跑着，走着到达黑水岔口的。
黑水岔口旁，安静而致命的树林，驻扎的是贪婪而且数量众多的强盗。
我并不太喜欢这群家伙，就像一般的人对于他们持有的厌恶态度一样。
虽然是盗贼，但是我们还是有着自己的原则的，我们有信仰，我们团结，我们有着自己的宗旨。
而他们只是疯狂地掠食，满足自己的欲望，如果有什么极大的利益，他们甚至会自相残杀。
但是这一次，我需要给这些家伙一个提醒，以便于我们没有风险地到达雪漫城。
那个老家伙，只要他死了，我们就安全了，而之后这个商会的命运？
我为什么要去管呢？
就如同为了杀掉一只羊而引来一群猎食者。
如果不想被这群疯狂的猎食者吃掉，那就最好离开这只羊所在的羊群。
因为猎食者是不受人指控的。
我淡然地走进了这片树林。
强盗都会在前线派发一个或数个斥候以便不被官兵剿灭，我这样做至少会引起其中一个喽啰的注意的。
果不其然，树丛中开始骚动了起来。
是在那边吗。
我笑了一下。
一道人影瞬间从那边窜了出来。
咔！
我朝着他的身旁灵活地钻了过去，接着将他的左手腕扣住，然后将他按到一旁的树干上，让他的脸和树皮做一次亲密接触。
“嗷！”他吃痛地叫了一声，原本在他左手上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。
穿着一身皮毛衣，皮毛裤，露出手臂部分的土匪在月光的照耀下显现。
一副普通诺德壮汉的模样，他吃惊但是恼怒而忌惮的眼神注视着我。
“你是谁！”
“我是谁，这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我给你们带过来的情报。”我此时已经将自己的黑色兜帽戴在头上。
“什么？”
“把这一块地方的所有家伙全部叫在一块儿，我有大事和你们说。”我松开了这个中年人的臂膀。
他立即向后退了两部，揉搓着臂膀，怀疑地看着我:“我凭什么相信你？”
“就凭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把你们所有人一次性解决，但是我没这么做。”我狂妄地放下狠话，“那么，带我去你们的据点。”
(4)
不过一会儿，那个诺德强盗大摇大摆地带我去了他们的据点。
我很佩服他的这种粗神经，居然活到了现在。
亦或者他本来的意愿就是把我置于人群之中吗。
不过，无论如何，我的目的达到一大半了。
“你，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？嗯？同胞。”
在插着火把的山洞里，一群对我虎视眈眈的土匪呈圆形在我的四周站立着，每个人腰间都挂着武器，其中一个角落甚至有一个家伙在看着书。
他的手指在空中滑动着。
手指间泛着火红色。
不，那正是火焰。
这是一个魔法师，会魔法的土匪。
无论他是新手级还是熟手，有这样一个家伙存在，就足够金蜜商会喝一壶了。
而这山洞的高台上，一个身着帝国重甲，腰上别着两把长剑，虎背熊腰的大汉俯视着我。
“我想你不会是来找茬的，对吧，因为你这家伙身上，有着的只是发自骨子里的腐臭，哈哈！”
说着，他大声笑了起来，全身的盔甲也和他一同颤动，整个山洞的土匪也随之笑着，讥讽声音不绝于耳。
“我过来，只是为了通知你们一件事，明天有一支大型商会会路过黑水岔口，你们最好多聚集些人，这样才有可能把那批货物吞下来。”我懒得理这些家伙的挑衅，开门见山说道。
“嗯？”他的脸色立即认真了起来，“是真的吗？”
不只是他，山洞里的其他人也都安静了下来，支起耳朵听我说话。
“一支叫做金蜜的商会，拉着整整三大车的货物，要送往雪漫城。”我言简意赅地表达了金蜜商会的财富。
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最大化地刺激他们的贪婪欲。
我斜眼瞥了眼那个魔法师，那个人已经停止了手里翻书的动作，眼神转移到了我的身上。
计划要成了。
“嗯，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。”他评价着，咂了咂嘴，不动声色。
但是他不同于刚才从容的模样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。
“那么，朋友，为什么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我呢？”他开始询问我欺骗他们的可能性了。
“没啥，仅仅因为我是和那个商会一起去雪漫城的，而我的一个废物同伴拖我后腿，让我们和那个商会扯上关系了。”我轻描淡写地回答着，“所以说，作为透密者，我需要你们杀死其中一个穿着华丽，看上去早该死的老家伙，而不是让他逃走。”
“也就是借刀杀人吗？”他略有兴致地扫描了我的全身上下一眼，“杀人灭口这件事我们还是会做的，当然会放走你们，但是……我凭什么相信你？”
他站起身来，走下台阶，走到了我的面前，仗着比我高出十厘米的身高俯视着我:“如果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骗局呢？那我们大概只是把自己卷到这个麻烦里边了吧，因此，告诉我，你的身份，不然你别想活着从这里出去！”
说完这句话，山洞里的所有土匪拔出了武器，随时准备向我冲来。
魔法师手中则已经凝聚起了一枚火球。
看样子是熟练级的，这下可以放些心了。
我环顾了四周一眼，将身上普通的冒险者皮甲脱掉。
“这下你们相信了吗？”
我**着上身，对着他们说道。
他们其中有些人迷惑，有些人吃惊，整个山洞开始骚动了起来。
我的心脏前，是用烙铁刻下的伤痕。
菱形，其中有一个圆。
就如同一只眼睛一般。
“嗯~原来如此。”他仔细地瞧了我一眼，“你就不怕死吗？如果你光着上半身，很容易被人发觉自己是盗贼工会的一员的这一事实。”
“所以我一般不脱衣服。”我穿回自己的衣服，不卑不亢地说道。
“哈！好吧，我明白了，我会准备的，顺便，不在这里吃点饭再走吗？”
“不了，再回去的话就已经迟了，没时间耽误了。”我转过身去。
“那可真是遗憾——那请替我向希尔英那老小子问好。”他小声地朝着我说道。
“你~！”我惊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。
要说为什么，希尔英是盗贼行会里实力高超的一员，具有超强的战斗意识和强大的行动力。
而且他，以前曾是一名强盗。
“你不是赶时间吗？别死在路上了！”他挥了挥手。
“还有，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。”我想这个一路上奇异的现象本地人一定知道。
“为什么这一路没有狼群和其他生物出现。”
“哦，这个啊，因为它们大概都去逃难了吧。”他回忆道。
“逃难？”
“没错，你不知道吗？巨龙回来了，它朝着雪漫城的方向飞去了。”
(5)
在我回到迷雾哨塔的时候，漆黑的群山已经渐渐明亮了起来，阳光渐渐撒在了我的身上。
但是，这毫无意义。
我看向黑水岔口的方向。
这个世界上不会消失黑暗，即使有阳光普照，在事物的背面都会有阴影，这就是我们生活的现状。
而我们就像吸血鬼一般，惧怕阳光，亲近黑暗和月亮。
我死去后一定会去诺克唐娜的永夜领域吧，彻底湮灭。
我出生于黑暗，也会死在黑暗之中。
松嘉德？只有光明正大战死的战士才会前往那里享受无尽的盛宴。
我的目光微微朝着金蜜商会那边撇过去，然后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。
接下来日子才是最危险的。
如果说巨龙降临，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再次陷入混乱吧。
尤其我们还朝着那个事发的方向前行。
我忍不住叹了口气，然后上了我们的马车。
这个时候，我才发现，离我最近的麻烦还没有解决。
没错，西瑞瓦。
在马车里的，现在除我以外还有三个人，蕾迪雅，吟游诗人，以及西瑞瓦。
“事情好了吗？”蕾迪雅站了起来，把我的那些小物品整理在几个袋子里交给了我。
不愧是我的妹妹，虽然除了有些不通人情，但是其他方面真是太棒了。
我看了眼袋子里的物品，点了点头，“已经搞定了，只需要到时候见机行事就行了。”
接着我看向西瑞瓦。
她蜷缩着身子，蹲坐在了马车棚的最角落。
最主要的是，她死死地盯着我，眼神中散发着的，是敌意。
我也就这样淡淡地看着她。
“我有事先出去一下。”吟游诗人看到场面不太对劲，站起身就朝着马车外走去。
等到吟游诗人走了以后，她沙哑着嗓子开口了:“为什么宁愿害死这里的大部分人也不愿去杀死那些土匪？”
“为了生存。”我知道我和她之间必然会有这样一次无法避免的谈话。
“活下来？以我们的实力，趁着他们不注意之下杀死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！”她眼神中的愤怒溢于言表，她的表情变得扭曲了起来，“和那些败类联手就是那么好的计划吗！？”
她缓缓站了起来。
“注意你的话，西瑞瓦，我们刺客和盗贼，和强盗在本质上是一样的，我们都是黑暗的一部分。”我压重语气提醒了她一句，“我们只是等级上比他们高罢了。”
“不，不是！！”她低声咆哮着，她抬起头和我对视着。
那双黑色的眼睛里，有的只是疯狂，怨恨，以及愤怒。
她的面部表情扭曲在了一起。
真是杰作，就如同梅法拉雕像上梅法拉的表情一般。
同时，她全身发出了杀气。
只有杀过人之后才会有的腐烂的气息。
但是，有略微与我不同，甚至在黑暗兄弟会中也鲜少有的，纯粹的杀意。
让腐烂的事物看上去伟大，美丽。
只为了一个目的而存在的杀戮。
没有太多杂质，没有犹豫，没有思考的杀意。
这样的气息，我只在过去的我的妹妹身上感受到过。
这样使得一个人会变成骇人的杀戮机器。
但是我对于此时的西瑞瓦并没有惧怕，甚至没有紧张。
因为她的杀意，并没有指向我，仅仅是波及到了我。
她绝不会杀掉我，但是大概还是会受到攻击的，或者失去一些人体器官什么的。
“我和他们不同，我，我……！！”她的大脑似乎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了，她颤抖着，喃喃着，晃着头。
“算了吧。”我如此断言。
然后，她的注意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。
“怎么能，算了啊！！”她大声咆哮着，摆出了攻击的姿态。
不妙！
当我意识到她的动作时，她已经像一发箭矢般向我冲来。
然后我的腹部受到了沉重的一击。
身体似乎以腹部为中心，开始四分五裂了。
痛苦，同时恶心。
即使是我最巅峰年龄时刻的身体，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攻击。
胃酸都要从肚子里翻滚出来了。
为了不让它出来同时减轻腹部的痛楚感，我下意识像虾米一样弯下了腰。
但是这是个最不应该做出的决定。
因为这样我就看不见西瑞瓦的下一步动作了，而且……
我把自己的后脑勺暴露在了她的攻击范围内。
“和他们成为一丘之貉的你，不配活着啊！！”她依然疯狂地咆哮着。
就如同泼妇一样。
为了讨一时的嘴皮子方面的胜利。
如同惨败者歇斯底里地叫嚣。
就像手无寸铁的婴儿的题库。
“咚！！”我的后脑勺，与什么沉重的，坚硬的东西接触了。
这样，我的眼前一黑。
但这触觉，一定是脚后跟啊！
只有怪物才会把脚后跟练得跟石头一样硬吧！
剧痛过后，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，而且视线渐渐暗了起来，虽然我想再次清醒回来，但是我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。
我这样想着，脑袋迅速朝着马车木制的车底盘坠去。
因此，我再次被人打昏了过去，而且还是个认识了不到一天的小鬼。
虽然不甘心，但是这就是黑暗兄弟会和盗贼行会之间的差别。
黑暗兄弟会着重于战斗和刺杀，我们只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别人的物品。
如果在城里，我们就是神。
但是在野外，我们几乎就存活不了多长时间。
夜莺则不是，他们的存活能力甚至超过了兄弟会的大部分人。
所以，我相信我不会醒来看见我少一些什么人体器官。
拜托你了，我的妹妹。
我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(6)
再次回过神来，我的后脑勺依旧是马车颠簸的颤动。
唉……
我坐起身，摸了摸脑袋。
“走到哪里了？”我环顾四周一眼。
吟游诗人在对面坐着，而西瑞瓦……
在我脚下躺着。
……
“貌似快到黑水岔口了。”她回答着，依旧那么不近人情。
但是，这不会是掩饰吧？
为了我把这个家伙打晕。
难道说，她其实并不讨厌我？
“没必要把她打晕吧，之后的路还长着呢，我不希望咱们等会儿被她捅一刀。”
“正因为不想等会儿被她捅一刀所以才打晕的。”她摇了摇头，“我和她谈不拢，她非要杀掉黑水岔口的威胁不可，于是我迷昏了她。”
“……”
“放心，这次药效就算是她，也要昏迷到下午。”蕾迪雅好似安慰我一样说着。
太可怕了吧！
我叹了口气，无视了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吟游诗人一眼，朝着马车外看去。
没错，已经快到了。
在快到黑水岔口之前，我们在路边稍作休息。
我下车去和马车夫进行了等会儿通过黑水的方式，听了我的话，马车夫点了点头作为明白，我就回到马车后。
看到那个金蜜商会的老管家在我们马车的后边，我摇了摇头。
真是头疼。
我走上前，他看到了我，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。
“你的佣兵怎么现在昏倒了？这可是不好的表现啊！作为惩罚，把我给你们的金币中二十个还回来。”他义正言辞地说道。
“……”我没说什么，而马车里蕾迪雅把金币袋子扔了出来。
“呵，算你们识相。”他接着冷笑了一下，转身走了。
他的仆从在后边把袋子捡了起来，随他走了。
嘁，他们本来就没有把西瑞瓦算在战斗力里边吧。
我鄙夷地朝那边做着手势，然后转回脸来。
“我准备去金蜜商会那边看那个老家伙的事情，你们就先坐马车走吧。”
“明白，记着之后跟上来。”蕾迪雅点了点头。
于是我向着聚集了大量人员的商会走去。
那个老家伙虽然召集了一百左右的佣兵，但是，他明显只是为了偷工减料地召集啊，在场的所有佣兵，看上去要么是刚出道的，要么是一看上去就不会努力工作的佣兵。
一个词来形容，穿着杂乱，看上去就是一支杂牌军，感觉是集体出游。
不过，就是这样，如果土匪不仔细研制战术的话，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扬长而去。
但是，这一次我将如果转化为了现实。
我仔细看着这一群懒散的家伙们，看着他们谈笑着，没有一丝紧张感的样子。
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死亡就在自己的面前吗？
我疑惑地思考着。
在裂谷城，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，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安全感，他们没有一天三餐，没有自己的房间，整天备受他人冷眼相待。
虽然不会死，但是饥饿和压迫却比死更让人难以接受。
就在这样的环境下，我带着妹妹，从孤儿院出逃，加入了受人唾弃的盗贼行会。
没错，黑暗孕育了我，我依赖黑暗，黑暗让我们有所收获，光明置我们于死地，活着，活得更好是我们的追求，除此之外，别无他求。
马车，朝着黑水岔口前进。
“啊！对不起……”一个穿着灰袍的人在前行时候踩了我一脚，她自己发出了一声悲鸣，道歉道。
！
我吃惊地看了眼这个家伙。
法师？刚才因为个子太矮的缘故所以没看清吗？
灰袍之下，露出了一张黄白色的小圆脸，眼睛圆溜溜的，稍稍有着男性笔挺眉毛的味道，以及隐隐约约，略微尖锐的耳朵。
高等精灵？虽然有点像，但是还有点诺德人的样子……
那么，应该是诺德人和高等精灵的混血儿吧。
真稀奇，以高等精灵的那种不可一世到了极致的性格，居然会和诺德人结婚。
无论从宗教还是政治来讲，这都是一种奇迹。
塔罗斯，诺德人的最高崇拜神，龙裔的一位，以人类的崇拜成神的第九圣灵。
同时，也是高等精灵竭力阻止人类崇拜的神明。
可以说，这一次诺德人的起义，和高等精灵与人类之间签约的白金条约脱不了关系。
其中一条，就是禁止人类对塔罗斯崇拜的传播。
“你是，新手法师吗？”我虚伪地微笑着。
“嗯！雯芙要一个人去雪漫城！”她微笑着，淘气着说道。
“小心点，那小猴子真的会法术，她差点烧了我的胡子！”旁边传来了调笑声。
“唔啊啊啊！雯芙有自己的名字！雯芙不叫小猴子！”这个名叫雯芙的小家伙立马不乐意了，手中攥出一把火苗，朝着声音飘来的地方走去。
“嘿，你想干什么！死小鬼！”那边立即鸡飞狗跳起来。
但是和我没什么关系就对了。
我这样想着，继续向前看去。
我几乎看不到之前我坐的那辆马车了。
这样的话，再好不过了。
因为，我们已经在黑水岔口的桥前了，我身旁的树林，就是之前我到达土匪营地的那片树林。
杀气，正在蔓延。
我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，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。然后，我穿起了一身斗篷，狂奔到桥中间。
“嘿！你在干什么！找死吗？”背后传来许多人的惊呼声。
但是我不想顾及了，我朝着桥上跳了下去。
这是我和那家伙拟定的信号。
这个动作代表着——
攻击。
不冷不热的河水冲刷着我的身体，我死死抱着桥柱不松手，然后，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，咬了咬牙，朝着桥柱刺去。
理所当然，匕首无法刺透石桥的一丝一毫。
于是我把匕首丢弃，顺着滑腻的藻类植物，小心翼翼地朝着桥上爬去。
以防受到两方的误伤。
但是只凭上边混乱的吼叫声以及兵戈相击的声音，以及弓箭发出的铮铮声音，以及，箭矢穿空的尖啸声。
我悄悄把铁钩挂在桥边缘，然后用绳索把腰部和铁钩的另一边勾在一起。
这样就可以先休息一会儿了。
我想着，看着下边不断扑腾着的食人鱼，嘘了一口气。
混乱的声音，十数分钟后消失了。
血腥味从桥面蔓延，钻进了我的鼻子。
我使力握住绳索，爬上了桥面。
桥上的惨像是我始料未及的。
土匪的尸体，和雇佣兵的尸体堆在了一起，可以说双方死伤惨重。
可是，战利品终归土匪所有了。
我走到正在搬运战利品的土匪面前，面无表情。
“怎么样？”我问道。
“嘛，虽然还是稍微低估了这些家伙的顽强，但是最终结果还是可以的吧。”土匪的首领，认识希尔英的魁梧的壮汉拍了拍我的肩膀，“你指明要杀的老家伙就是这个吧。”
说着，他从背后取出一颗头颅。
呵呵，死的时候还真是没那么老奸巨猾了啊，这样子才更适合你呢。
一脸迷茫的老管家。
我点了点头。
“还有，我想问你一件事，希尔英的事情你知道吗？”他低头，在我耳边悄悄说着。
“差不多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他沉默了一下，“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有一个底线的，如果超出去了，那么那个人就成了野兽了，就如同曾经命令希尔英和我们屠杀老幼的那个家伙一样——那家伙已经被我们朝着他的头颅钉了一支长枪死掉了，而你，我不希望是下一个。”
“……”
“好了，快启程吧，你还有伙伴在前面等着你吧，快走！带上我的赃物！”他大喊了一句，推开了我，朝我扔了一个大麻袋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袋子里，装的是金币。
整整有着一千数目的金币。
……
我没有说什么，朝着黑水岔口的另一边走去。
我的路，是一条永远通向黑暗的道路，这是我的命运，这也是我永远的选择。
只是……
这袋子金币，还是超乎想象的重啊……
ps:作者很懒，只能保证一个月更一次……毕竟学渣，没多少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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